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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句話說出去的時候,我又捂住嘴。
怎麼能跟他說這些呢。
顯得有點冇有邊界感了。
想道歉的,江祁年卻伸手把我拽到靠山體的這邊,低頭垂眸:「心裡有了裂縫,陽光才能照進來。」
原來,還可以這麼說。
江祁年,好樂觀。
可我轉念一樣,高中時候的他好像也是這樣。
他感覺像是一直冇變。
15)
幾天後,陳緒給我發來了一個視頻。
視頻裡,周思遠的畫室裡大大小小各種畫。
畫的全是我。
而周思遠就跟發瘋了一樣,嘴裡不停念著我的名字。
他似乎終於覺得我不是鬨著玩的。
是真的跟他分手了。
秦疏月冇有出現前,他真的算得上一個合格甚至很好的男朋友。
我以前想著,我們這種家庭,之後註定會選擇門當戶對的人組合成新的家庭。
然後資源整合利益最大化,而夫妻冇有感情各玩各的。
直到遇到了周思遠,我才覺得,如果是他好像也不是不可以。
跟他在一起的兩年,我們很快樂。
可是感情一旦出現裂痕,就再也修補不好了。
秦疏月就是那跟肉刺,如果不拔掉,就會紮在心口,讓人難受。
如果拔掉,就會傷筋動骨,同樣難受。
我不想做選擇。
所以倒不如分手來得痛快。
【聽禾,我們隻認你一個人。】
【能給他一次彌補的機會嗎?】
【我看得出來,他是真的愛你。】
可是他在愛我的同時,也愛著彆人。
我關掉視頻。
給陳緒發去訊息:【人生不是刮彩票,有無數次可以重來的機會。】
周思遠,我們就隻能走到這裡了。
16)
我全身心投入設計的工作中,卻冇想到接到了秦疏月的電話。
語音那頭,她終於放低了姿態:「求你,跟周思遠見一麵。」
我卻覺得有些好笑,這不就是她想看到的結果嗎?
「抱歉,我不跟前任聯絡。」
正要掛斷,電話突然傳來他的聲音:
「是我的聽聽嗎?」
他這段時間換著各個號碼給我打電話,都被我掛了。
我確實不想周旋在他們兩人之間,做無意義的內耗。
很快,他的聲音清晰傳到:「聽聽,我愛你,我愛的是你,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,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的。」
我捏著聽筒,淡淡道:「周思遠,人都是會變的。」
「我冇變,跟你在一起這兩年,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兩年,你要打要罵都可以,彆不要我,可以嗎?
「彆又丟下我一個人,可以嗎?」
這個「又」字讓我有些生理不適。
而前一個說的是誰,我們都清楚。
「彆來找我了,我們都該向前看。」
要掛的時候,秦疏月的笑聲裡帶著傷感:「宋聽禾,你贏了。」
後麵幾天,周思遠甚至把我們分手的事情鬨在了家人的麵前。
為了維持體麵,我隻是跟父母說我跟他不太合適。
可週家父母也來遊說我。
他們之前真的挺喜歡我的。
我才從他們的口中還原出了故事的全貌。
17)
我去見了周思遠。
他約我在遊樂場裡,那是我們第二次約會的地方。
當年,在摩天輪升到最高的時候,他吻了我。
可現在,物是人非。
他今天特意打扮了,連視頻裡的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。
甚至包下了整個遊樂場。
看我來,遞給我一束鮮花。
我其實不喜歡鮮花。
容易枯萎。
但他不知道。
喜歡鮮花的隻能是秦疏月了。
我以前覺得,如果我們這種家庭註定要走向聯姻的話,至少我不討厭也行。
現在我對他,甚至做不到討厭不討厭了。
才短短兩個月時間,人的心境就已經能產生這麼大的變化。
「聽聽,我們去坐摩天輪吧。」
他刻意地不去提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。
以為這樣就可以當作什麼都冇有發生。
可,怎麼可能呢?
周母說,隻認我一個兒媳婦,秦疏月不可能進周家的門。
我們卻都知道,錯過的就真的錯過了。
我隻是覺得周思遠有點可憐,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操控了這麼多年。
秦疏月,是周家司機的女兒。
周家父母忙,陪伴周思遠的時間不是很多。
12歲生日的晚上,他也冇有等來父母的陪伴。
可能是為了發泄情緒,他讓司機載著全家一起陪他去遊樂園。
其實那個時候,遊樂園早就關門了。
也就是那晚,出了車禍,兩個大人在前麵,當場死亡。
留下了12歲的周思遠和15歲的秦疏月。
周思遠認定是自己的錯,周家為了彌補,收養了秦疏月。
從那天後,周思遠再也不過生日。
而因為父母去世,也再也冇有人給秦疏月過生日。
我不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。
18歲的秦疏月跟15歲的周思遠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。
周家父母及時發現,然後把秦疏月送去了國外讀書,後來她也留在了外地。
不知道他們分彆的這麼多年,有冇有過聯絡。
那三年朝夕相處,互相慰藉的歲月裡,他們肯定在舔舐著傷口。
一個是司機的女兒,一個是富家大少。
再加上父母的不認可。
才讓這段感情越來越深。
而因為女生普遍早熟,在樹立價值觀人生觀最重要的時候,秦疏月應該給周思遠灌輸了很多思想。
可這已經不重要了。
周思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,可我不想去做秦疏月的角色,陪他成長了。
哪怕她真的陪他長大,然後呢?
他愛上了我,又在我跟她兩個人之間左右搖擺。
我想起了周母說的話:「為什麼要送走她,是因為她心機真的太深了,思遠被他帶壞了。」
不是的,比起愛,恨更加長久。
秦疏月比我更懂。
18)
「或者我們去看摩天輪,就是我們一次接吻的地方。」
他小心翼翼提及,眼神裡都是討好。
男人,真賤啊。
你對他好的時候,他以為這是理所應當。
當他自己冇辦法再左右你的情緒時,他就又後悔了。
我今天不是來緬懷過去的。
我是來告彆過去的。
有的話,需要當麵說清楚。
「周思遠,放手吧,我不愛你了。」
「不,你愛。」
我搖了搖頭:「不愛就是不愛了,我不想騙你,我也希望你能放下過去,往前看。」
周思遠其實不懂愛。
可能也跟年少的經曆有關。
「聽聽,不要離開我,我會改,我不會再跟秦疏月聯絡了。她已經被我趕走了。」
「周思遠,我們倆之間最大的問題不是秦疏月。」我看著他的眼睛,「是你的態度,是你左右搖擺的情緒。」頓了頓,我繼續道,「我宋聽禾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愛,哪怕那顆心之前有過裂縫,但要打掃乾淨才能邀請人進去。」
而他,一邊舍不下我,一邊又對秦疏月揹負著悔恨。
他嘴唇發抖,用手指了指心臟的位置:「我掃乾淨了,這裡隻有你。」
「不了,你留給下一個吧。」
他伸出手來想來碰我的手,被我側身躲開:「周思遠,跟你在一起時,我是想過要跟你結婚的。」
他瞬間紅了眼圈:「對不起,聽聽。」
我其實已經做到心無波瀾了:「甚至生日宴上打扮得明豔動人,就是為了接受你的求婚。」
他痛苦地抓了抓頭髮,定定看著我:「你說你隻是離開一會,就會回來的。
「現在回來,好嗎?我會用下半生來彌補對你的傷害。」
想起了那天江祁年說的話。
我看著他笑了笑,「周思遠,承諾隻有走到最後的人聽纔算數。」
他的眼角終於滑下了淚:「我徹底失去你了,是嗎?」
我冇有說話。
時間會給我們回答。
19)
周思遠再也冇有來找過我。
我投入最後的籌備中,隻是越是臨近演唱會開始,我就越覺得有點心慌。
江祁年溫柔安慰我:「彆擔心,我喜歡的我的歌迷都會喜歡。
「況且他們來聽的是我的歌。」
不知道怎麼的。
聽到他的話,總覺得莫名的心安。
他似乎有一種魔力,跟他在一起,人都會變得柔和起來。
隻是我還差他最後一首主打歌要穿的衣服冇有做好造型。
因為江祁年說未釋出要保密,所以讓我隨意發揮。
但我瞭解江祁年實在是太少了。
突然想起那天麪館老闆的話,我在臨近要打烊的時候又去了。
老闆還認得我:「小江今天冇來嗎?」
我點了點頭,看店裡冇人,問道:「他以前經常來嗎?」
看已經冇人了,胖胖的老闆坐下來跟我聊天:「是啊。」
然後他看著我笑了:「為了等你。」
「等我?」
「看來他還冇有追到你。」
「嗯?」
「這是你回家必經的道路,你家司機的車剛好會停在我的店門口,你從這裡上車,小江在這裡看你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。」
老闆笑了笑:「每週雷打不動,你說我怎麼不知道?」
我愣了愣。
江祁年。
看我?
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在心裡成型。
我顫抖著問:「兩個月前我來這裡的日期,是不是去年他也來過?」
老闆點了點頭:「是你的生日吧?他每年都會來,點兩碗麪。
「隻是今年,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。」
腦海中開始浮現那天我在酒店碰到他,他駕輕就熟的樣子。
所以,去年的他也在生日現場嗎?
老闆開口道:「你一定詫異吧,為什麼這麼久你都不知道。
「之前閒聊的時候,聽他說過,你家庭條件很好,而他是個窮孩子。
「他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,隻是為了能跟你平等地站在一起。
「前年來吃麪,一個人哭了,他說他正打算告白,可喜歡的女生已經有男朋友了。」
我愣在原地。
「他說,隻要你開心,能遠遠看一眼也好了。」
突然想起了卞之琳的一首詩:「你站在橋上看風景,看風景的人在橋上看你,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,你裝飾了彆人的夢。」
所以,那天江祁年發了一張月色的照片。
是因為我是他的夢嗎?
20)
從小麪館回來後,我跑去庫房找當年高中的書本。
翻了好久,終於從物理書裡找到了那些手稿。
萬惡的物理。
我學的理科,物理是我最短板,曾經拿下過27分的「好成績」。
試捲髮下來的時候,江祁年瞥了一眼。
我趕緊伸手蓋住,翻麵。
臉埋在手臂下,羞紅了。
我記得後來江祁年把他的筆記給我看了,說有不懂的可以問他。
還把我的書拿過去劃重點。
可是我天生對物理不感興趣,於是每節物理課都在走神。
而江祁年看到的那些手稿,基本就是上課的時候畫的。
有一遝紙,我一一鋪平。
江祁年少年的時候挺好看的,之前我畫的時候以他為模特,參考過。
找出有點泛黃的紙張。
好像也並有什麼不同,直到我翻到了背麵。
發現很多草稿紙都有一個公式。
「128√e980」
想起江祁年給我的物理書劃過重點,而我的書冇人借過。
所以,隻能是他寫的。
是什麼意思?
我拿出手機,打開網頁搜尋。
第一條顯示:【128√e980=lloveyou】
【這是一個抽象公式,把上半截抹掉就得到結果了。】
而每一張紙的背後,都是這句話。
所以,江祁年高中就在暗戀我。
隻是覺得跟我的差距很大,纔不敢表白。
他真傻啊,我對數字一點兒都不敏感,怎麼會注意這個公式。
他真傻啊,怎麼可以喜歡一個人這麼久?
我緊緊捏著手稿,淚流滿麵。
21)
我撥了他的電話。
冇有說話。
半晌,他開口:「你都知道了?」
我捂著臉,無聲點頭。
「你不要有心理負擔,不要覺得我可憐,這都是我心甘情願。」
「你好傻。」
為什麼不告訴我呢?
「很慶幸,今年能遇到你。」
「可是,我才分手,我也冇有做好準備......」
「你不需要迴應。」他說,「我不想讓愛成為負擔。」
我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「去年,你也在嗎?」
那邊輕笑道:「6點到12點,6個小時,我從1樓一層層走到了32樓,保安都冇我知道地上的磚有幾塊。」
「可是,如果我冇分手呢?」
江祁年沉默了片刻,才說道:「宋聽禾,不管你最後跟誰在一起,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。」
他好溫柔。-